【杰芙】飞燕
OOC 请勿上升真人
都是我编的
春雷的董又霖视角 春雷点这里
1
飞机起飞前王子异在群聊里发了一条消息。
-这个十一我们寝室一起聚聚吧。你们有空么？
董又霖刚想回复有空，空姐就走到他身边柔声提醒他先生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关闭您的电子通讯设备，他只能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我这就关机。
董又霖关了手机一下觉得无事可做便开始观察起他周围的乘客。右手边的男乘客西装笔挺，直到空姐来提醒之前都盯着Surface处理邮件，应该是去出差的。左手边隔着一条过道的年轻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神情专注地研读着大部头的英文书籍，估计是去留学的。前座的年轻夫妻一直忙着安抚不停哭闹的小孩，大概是一家三口去旅游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来问他那你是去英国做什么的，董又霖可能没法给出一个很好的答案。
他是在几天前才得知陆定昊放弃了工作去英国读研究生的。
董又霖的公司离陆定昊拿到offer的那家广告公司很近，徒步距离不超过十分钟。良好的地理位置是董又霖满意这份工作最大的原因。
入职以后他曾经有几次抱着侥幸的心态在广告公司楼下等过陆定昊。当然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他们俩下班的时间本就很不稳定，想在这上海人流最为集中的市中心区域偶遇哪有那么容易。
董又霖没等到陆定昊，却恰巧碰到了陆定昊实习时的同事。之前来接陆定昊的时候他们曾见过几面。
同事看到他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董又霖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你是来找小陆的吗？”
董又霖很诚实地回答了一句是的。
同事脸上疑惑意味的神色更浓了，“你不知道吗？小陆最后没来我们公司工作，他去英国读研究生了。”
途径慕尼黑，董又霖到达曼彻斯特机场已是十七个小时之后，长途飞行再加上转机让他有些疲惫不堪。他机票订得很匆忙，只看网上说利兹离曼城很近就直接订了飞曼城的机票。上海到曼城的航班几乎没有直飞，早知道还是应该规规矩矩飞伦敦的。
他拿好行李出了关打开微信，寝室群里已经自顾自地聊开了。郑锐彬说十一后他导师有个学术会议要开他还得留在学校写会议上要发表的论文，大概要四号才能到上海。王子异说那要不就五号。董又霖回复了一句五号我有空。
董又霖来之前已经订好了曼城去利兹的火车票。网上果然没骗他，一个小时不到的火车，确实很近。
他去过好几次英国但从没来过这座小城。他托同学去打听陆定昊去了什么学校，对方告诉他利兹大学的时候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利兹在英国的哪个位置。他们在一起三年他从没听陆定昊提起过有去国外读研的想法，他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陆定昊，现在想想其实也不尽然。
董又霖订了Booking上能搜到的离利兹大学最近的旅馆。红色的砖墙似是英国街边随处可见的欧式建筑，房间内部的装潢却很现代。时间已接近晚上六点，他放下行李看着窗外街道上的星星点点发呆。这个时间点去大学里找人已经不现实了。去吃饭吧，他前面在火车站随手买了个三明治充饥现在也没什么食欲。check in的时候前台的老奶奶亲切地对他说Enjoy your trip in Leeds，他却连这里有些什么景点都不知道。
算了，还是睡觉吧。
说是要找人，其实董又霖没有任何计划。他得知陆定昊在这里读书之后就立马和老板请了几天的假订了机票和酒店就来了。但要在这偌大的校园里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他总不能拿着陆定昊的照片逢人就问，怕不是人还没找到就要被请去警察局喝茶。
他只得站在学校的地标性建筑帕金森大楼前四处张望，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引得好几个热心的中国留学生都上前询问他是丢了护照还是钱包被偷了。
中午的时候Student Union好像在举办什么活动聚集了很多学生，董又霖也跟着过去看。各个社团在展示他们的活动内容。董又霖一眼就看到陆定昊站在一个制作鸡尾酒的摊位前，他的身边围着各色人种的学生在用英语高声谈笑。陆定昊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周围的同学都哈哈大笑。
来之前董又霖七想八想了好多。陆定昊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又在本地读的大学，突然到了国外一个人生活能不能适应。他不愿经常开口问家里要钱，英国的物价又贵，课余时间是不是还要出去打工。他又爱热闹，这座略显僻静的小城市会不会让他觉得无聊。英国的天气潮湿多雨，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出门前要看天气预报。
但这些担忧在他看到陆定昊的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陆定昊在人群中发光。董又霖想陆定昊本就该是众人的中心，本就该被众星捧月地簇拥在中央，所有人都会为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动着心绪。
董又霖突然觉得有些安心了。
十一董又霖如期赴寝室聚会之约。王子异保了本校的研，继续攻读金融工程。郑锐彬一个正儿八经的南方人嚷嚷着实在受不了一周体验四季的上海又逃回了广州读书。两个人热切地交流着研究生生活，董又霖则负责专心消灭眼前的食物。
他正艰难地和盘子里的乳鸽做着斗争，王子异问他，“你之前不是到英国去了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去追陆定昊回来的吗？”
董又霖盯着服务员新端上来的虾饺皇看了好久才说不是啊，我就是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郑锐彬给了王子异一个绝望的眼神，王子异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2
董又霖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追陆定昊可能是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做过的最主动的事。
最近王子异中午回寝室的时候老是看到董又霖一边在看学校电视台的每周新闻节目一边吃外卖，一开始他只以为学霸连下饭节目都是那么特别，过了几天才发现不对劲，毕竟一般没有正常人会把一期学校新闻来回看个四五遍。
郑锐彬也和他有同样的感想。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开口向董又霖询问，“我说你老看那新闻节目干嘛？你看上那节目主持人了啊。”
董又霖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屏幕好像没听到他说话，郑锐彬见他没反应耸了耸肩准备开始下一局游戏。
过了半分钟董又霖好像才反应过来，呆呆地说了一句是啊。
这下换他的室友们沉默了。董又霖转过头看到郑锐彬停下了按鼠标的手，王子异摘下了耳机，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吗，王子异说没什么，酷的bro。
之后的几天郑锐彬只要一逮着机会就会苦口婆心地教育董又霖。那陆定昊是谁啊？新院的交际花，他光是从东区宿舍过个马路走到光华楼不到五分钟的路程都能偶遇一路熟人，怎么想恋爱经验都很丰富，你一个没怎么谈过恋爱的纯情小男生就不要上赶着去给人家送人头了。
“你听见没有啊？”郑锐彬恨铁不成钢地用筷子敲了敲董又霖的餐盘，董又霖却说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郑锐彬没好气地说，“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哪种人啊？”
董又霖想了半天好像确实找不出能驳倒郑锐彬的确凿证据。他和陆定昊的接触并不多，毕竟他两个礼拜才来上一次课还总是窝在教室后排，一个学期又只有三节讨论课。但是当看到陆定昊咬着奶茶的吸管一面斩钉截铁地说高加林分明既不爱巧珍也不爱黄亚萍的时候，董又霖总觉得他能透过陆定昊打扮得不像是来上课倒像是要去走时装秀的外表看到他内里一颗赤诚的心。尽管郑锐彬尖锐地指出这极有可能都是他的错觉。
“行，我看我是劝不动你了，”郑锐彬终于缴械投降，“那你准备怎么追他呢？”
董又霖又被郑锐彬问倒了。虽然第一节讨论课的时候他就加了陆定昊的微信，但看着陆定昊朋友圈里满满的自拍和董又霖从没看过的综艺他始终找不到聊天的切入点。即便呆如董又霖也能看出陆定昊对中国当代小说不感兴趣。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郑锐彬，郑锐彬在他对面无奈地摇头叹气。
郑锐彬午睡起来爬下床的时候看到董又霖坐在他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锐彬，我记得你是不是选的周二晚上的毛概？”
“对啊，怎么了。”
董又霖笑眯眯地问他，“你能不能把那节课让给我啊？”
郑锐彬立马警觉起来，“你要那节课干嘛？选不上下学期再选不就行了。”
“陆定昊选的也是那节毛概。”
郑锐彬面色沉重地沉吟了一会儿没说话，董又霖立马又说我帮你刷半个学期的早锻这样你可以安心熬夜打游戏了。
他看着董又霖期待的眼神心想算了吧，为了帮兄弟追心上人牺牲一节课算什么呢，下学期再选就是了。结果从下一个学年开始F大的毛概课突然要求所有学生都要提供社会实践的证明才能拿到学分，差点没把郑锐彬气到吐血。
3
唱歌是董又霖的爱好之一。但这个爱好只限于他私底下独处的时候自己随便唱唱，他生性腼腆不太愿意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和他极富表现欲的两个室友正好相反。大一时的百团大战董又霖陪王子异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rap社，王子异当机立断决定自己成立一个还拉董又霖来做壮丁，虽然他对rap根本是一窍不通。
有一次他陪陆定昊去唱K，半推半就唱了几首歌。出了KTV陆定昊说我怎么之前都不知道你唱的这么好，你应该去参加校园十大歌手。
十大歌手是F大每年最重要的校园活动之一。大一那年王子异和郑锐彬就报名参加还双双挺进决赛在体育馆的舞台上一个说大家好我是BOOGIE王子异，一个高歌悲惨世界，董又霖就坐在台下负责给他们鼓掌。
他听了陆定昊的话鬼使神差地报名了今年的十大歌手。本来他以为肯定在初赛就会被刷下来，结果在学生广场连唱了好几轮和他的两个室友一起进了决赛。
决赛前三个人在寝室里凑在一起研究唱什么歌。王子异打算写一首新的rap，郑锐彬在纠结是唱仲夏夜之梦还是蝴蝶夫人。他们俩问董又霖准备唱什么，董又霖说爱你。
王子异皱眉问那是什么歌，郑锐彬在一边答一首小情歌。
王子异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决赛那么大个舞台你唱这种小情歌很吃亏的，还是换首炸一点的歌比较好。”
董又霖只是笑却不说话。
陆定昊是文艺部的副部。十大决赛那天从早上开始他就忙得在体育馆里团团转，董又霖坐在后台准备都能听到外面的学弟学妹喊陆定昊的名字。
比赛快开始的时候陆定昊才抽出空档来后台对董又霖说今天好好唱我会在下面看的。董又霖说你亲我一下我就能好好加油，陆定昊嫌弃地说不要，你脸上都是粉。
第一个上台的选手是一对知名的校园情侣。他们在台上深情对唱，一曲唱完还不忘在众目睽睽之下热吻引得台下一片尖叫。接下来上台的学长背了把吉他动情地弹唱了朴树的平凡之路，最后说我知道今天你也在下面看我想对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坐在台下的女生被请上台后害羞地说其实我也很喜欢你。郑锐彬坐在董又霖旁边摇着头说这些人到底想干嘛还给不给单身狗活路了。
董又霖上台前也犹豫了一下，这么大一个舞台似是表达心意的绝佳场所，但在这种场合当众表白实在不是他的性格。他瞄了一眼生怕在台上忘记而偷偷抄在手心里的歌词，觉得这首歌已经足够表达他想对陆定昊说的话。
台下人很多，董又霖却能一眼看到陆定昊眉眼弯弯地在看着他笑。他微笑的唇形紧紧地勾着董又霖的心。
比赛结束后董又霖在体育馆门口找自行车突然被人从背后飞扑抱住。他不用转身也知道是陆定昊。
董又霖有些惊讶地问你没去和学生会的人吃夜宵吗，陆定昊吐了吐舌头笑说我溜掉啦。
他推来自行车，陆定昊也跟着跳上来坐在后座上搂着他的腰絮絮叨叨地说那对情侣完全就只是搏噱头的根本没有你唱的好，早知道我就应该动用职权给你内定一个冠军，再不济给王子异或者郑锐彬都行。董又霖笑了。
五月末的晚风已夹带着一丝夏天的燥热，董又霖却觉得很是舒服。
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对身后的人说，“我不在乎什么冠军。今天那首歌是唱给你听的，你听到就好了。”
陆定昊没回应。董又霖回过头发现陆定昊已经靠着他的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微微颤动着。他知道陆定昊大概听不到，但还是靠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们回家吧。”
4
毕业晚会那天董又霖不在学校。那天恰巧碰上他姐姐过生日，他们一家在静安的别墅开了一个小型的home party。董又霖整个晚上都忙于和亲戚朋友们应酬没怎么看手机，等到送走了客人他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一眼，却发现自己的微信消息爆炸了。
无数条私聊消息在他打开微信的一瞬间涌了进来，每个群里都在@他，朋友圈显示有几十条“同时提到了你”。
董又霖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他点进置顶的寝室群看到郑锐彬分享了一个链接，紧接着又发了一句都分手了还拿又霖的镜头当开场陆定昊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点开那个链接，是一篇关于毕业MV的推送。正文的最后附上了毕业MV的视频，董又霖小心翼翼地点了播放。
那是三月末的一个午后。董又霖记得很清楚，他站在老校门前面对镜头身体僵硬得不知道该怎么动作，陆定昊叫其他工作人员帮他打光，又跟他说不要紧张不用摆什么特别的pose就保持平常自然的状态就好了。陆定昊眼里闪耀的光芒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四分多钟的MV很快就播完了，画面变暗出现了总导演13级传播学陆定昊几个字。好像有几滴眼泪落在了手机屏幕上，董又霖赶忙用手指把它擦掉。
他默默点开推送的右上角按下了收藏的图标，退出来浏览了一遍其他的消息，大多是这波恩爱秀的可以啊这什么绝美爱情啊我都落泪了之类的话。董又霖觉得不回复好像有些不礼貌，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点开陆定昊的头像习惯性地点进他的朋友圈，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董又霖和陆定昊租的房子合同签到六月底。月初的时候房东打电话来问还续签吗，董又霖沉默了一会儿问您这套房子打算卖吗。
和陆定昊分手以后董又霖就搬出了那套房子又重新住回寝室里。他当然没那么恶趣味，能一个人住在和旧情人一起住过的房子里。
电话那头房东为难地说我暂时还没出售的意愿，董又霖说我肯定出的比市价更高，您说个心理价位吧。
签购房合同的那天董又霖回去了一趟。陆定昊的所有生活用品早就被他全数打包带走了，董又霖的很多东西却都还放在原处没有动。所有本是一对的物品现在都是形单影只，整个房间好似空了一块，看起来格外滑稽。
拿到房产证之后董又霖找了设计师打算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设计师对着卧室翠绿的木头门皱起了眉头，问他这扇门怎么办。
董又霖说拆了吧。
董又霖时常觉得陆定昊像一只飞燕。
他生来自由自在，不惧烈阳飓风或暴雨，靠一双翅膀足以去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董又霖不可控制地被他吸引了。
只是飞燕每当寒潮来袭的时候都要向南迁徙，董又霖害怕了。他怕飞燕会不再回来。他可悲的占有欲在隐隐作祟。
他伸出手试图去抓住它，却未曾想竟不小心从它身上拽下一片羽毛。
飞燕扑棱着翅膀毫不犹豫地飞走了。
5
董又霖是在两年前跳槽到现在的这家公司的。陆定昊不在广告公司工作之后，原来那家公司本来对他最具吸引力的地理优势也失去了意义。正好有公司通过猎头向他抛出橄榄枝开出了更好的待遇，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跳了。
韩沐伯和周锐都是和他同部门的同事。韩沐伯是他的直系学长，两个人很快便熟络了起来。周锐原本就和韩沐伯关系好，久而久之三个人也经常聚在一块儿。
董又霖的部门主管是一位美籍华人，工作的时候很是严肃下班以后却极其热衷于帮部门里的优质单身男青年物色对象。韩沐伯因为有稳定的女朋友而得以逃过一劫，董又霖和周锐自然成了主管的主要目标，不时就会找来毕业于藤校就职于外资银行的美女要介绍给他们。对此两人的态度是大相径庭，董又霖从来敬谢不敏，周锐则是来者不拒。
只是周锐的相亲之路并不太顺利。每次和姑娘见完董又霖问他怎么样他都说不错啊，聊得挺好的。然而过了几天主管总会尴尬地说小周啊，上次那个姑娘说你真的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只是长得太好看了都把她给比下去了，她让我转告你你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对象的。
周锐一口饮尽杯子里的莫吉托，愤愤不平地说长得好看难道是我的错吗。韩沐伯在一旁笑到弯腰，说我早就跟你说了要改变风格，你要是跟又霖走一样的路线人女孩子还会因为这种理由拒绝你吗。
“我就看不懂了啊。还有又霖也是，要求到底是有多高啊，主管介绍那么多高颜值高学历高收入的姑娘你就一个都看不上？”
董又霖没说话。周锐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高颜值高学历高收入的男生我估计主管也能给你找几个来。
韩沐伯说那不就是你么，周锐大叫靠我特么直男。
“但是我说真的啊，”韩沐伯认真地看向董又霖，“你到底什么情况啊，感情生活都不能跟兄弟们说说？”
“我没什么高要求……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周锐说得，我就知道是这种上世纪言情剧的老套路。
董又霖把他和陆定昊的故事大致说了一下，韩沐伯和周锐面面相觑。周锐说我没想到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韩沐伯问那你有考虑过挽回他吗。
董又霖看着面前酒杯里橙黄色的液体说，“……我想他大概已经不喜欢我了。”
“他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做婚礼策划，自己开了家店。”
周锐立马拍了下手说这还不好办吗，董又霖疑惑地看着他。
“老韩不马上要结婚了吗？去找他做婚礼策划啊。”
“喂喂喂，你别拿我的婚礼开玩笑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找哪家做策划最后还得听我老婆的，我不一定有决定权。”
周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俩头脑灵活点行么？我们去咨询下又不一定最后真的要找他们店里做，就是给又霖创造个见他的机会啊。”
韩沐伯终于脑子转过弯来，点头说我看行。
两个人都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看着董又霖等待他的意见，董又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吐出一个好字。
6
董又霖其实对事到如今再去见陆定昊这件事有一点抗拒。他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小学弟是陆定昊在学生会时候带的小朋友，小学弟一直兢兢业业地定期向他报告陆定昊的最新动态：陆学长研究生毕业回国了，陆学长去了上海最大的婚庆策划公司，陆学长自己开店了，陆学长被F大最近几年新设的创新创业学院评为优秀毕业生了……陆定昊从来都足够努力也因而过得足够好，和董又霖在一起之前是这样，和他分开之后亦然。董又霖自嘲地想可能对陆定昊来说有他没他也没什么区别，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地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进店之后韩沐伯问接待他们的高茂桐你们老板呢，高茂桐说老板出去了。董又霖松了一口气，又暗暗觉得有些失落。
高茂桐在向他们介绍他的策划案，韩沐伯和周锐倒是都听得认真，董又霖则是一个字没听进去，还时不时地点头假装自己在听。周锐戳他的手肘问他觉得怎么样，他迷茫地说挺好的啊。
陆定昊站在玻璃窗外的时候董又霖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他努力装作认真听策划案的样子不敢转头去看陆定昊，待他进了店里才敢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时光好像都无法在陆定昊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留着时下最流行的逗号中分刘海，依然打扮得好像随时都可以去走时装秀。董又霖只觉得陆定昊好像又瘦了，他本来就瘦，现在几乎只剩皮包骨头了。董又霖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陆定昊和韩沐伯简单聊了几句就进了里面的房间，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过董又霖。
出了店门三个人回到董又霖的车上，韩沐伯和周锐还在讨论婚礼的策划案。韩沐伯说我看这家做的真的还不错，回去跟我老婆说说让她认真考虑一下。
两个人热切讨论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董又霖坐在驾驶座上手指点着方向盘发呆。周锐拍了下他的肩，“兄弟，回回神啊。”
“啊？”
“你刚刚怎么都不跟人家说话啊？”
“你看人家小陆那个样子就是不想和又霖说话啊。”
“我靠老韩你能说几句好的吗？你这么说他不是更伤心了。”
董又霖勉强扯了下嘴角说没事，我也看出他不想和我说话了。韩沐伯语重心长地以过来人的语气说没什么的，知道没戏了就及时止损呗。
“打住打住，”周锐狠狠瞪了韩沐伯一眼，“就今天这就能看出来没戏了？老情人相见还能笑脸相迎嘘寒问暖还是怎么的，这不就正常反应么。”
韩沐伯不以为然地说那你说还能怎么办，周锐立马拍着胸脯说我有好主意，都包在你锐哥身上。
陆定昊一进门董又霖就后悔了。周锐说的所谓好主意根本就是馊主意，当然同意了他这个提议的董又霖恐怕也是有些神志不清。前一天晚上他被周锐拖着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好几样一对的生活用品，董又霖看着手里的粉色马克杯忧心忡忡地说这样真的不太好吧，周锐还在一旁往购物车里塞毛绒玩具。
“我跟你说啊，自古以来分手的情侣想要知道对方还在不在乎自己什么办法最管用？激将法啊，百试不爽的。”
周锐说的头头是道。但董又霖是知道陆定昊的脾气的，他一是觉得陆定昊估计一眼就能看穿这种拙劣的把戏，二是觉得激将法对陆定昊不管用，他多半表面上还是笑嘻嘻心里已经翻了一千个白眼了。
董又霖作势就要把马克杯放回去，周锐立马拦住他，“哎，那我问你，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你是准备直接冲到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求他回来吗，你觉得行得通吗？”
这招对陆定昊更加行不通。董又霖喃喃地说不太行。
“你就信哥一回。如果他看见这些还是没反应，那我看多半也是没戏了。”
董又霖只能勉强答应下来。第二天他看着陆定昊面无表情地用冷漠的眼神扫过房间里刻意的伪装只想抽昨天的自己一巴掌。
陆定昊检查完新娘的妆容就说要先走，董又霖忍不住开口挽留他说这么急着就要走啊。陆定昊头也没回。
他走得太急，董又霖没能看到他夺眶而出的眼泪。
7
韩沐伯婚礼那天董又霖一直忙着帮他招呼客人，其实韩沐伯除了他和周锐之外还有其他几位伴郎，本不需要他这么上心。只是董又霖必须得找点事做让自己忙起来，省得也老是在人群里搜寻陆定昊的身影。
韩沐伯让董又霖陪他去陆定昊那桌敬酒，董又霖摇头说还是算了，周锐站在一边不说话，韩沐伯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还是和新娘一起去了。
会场觥筹交错，众宾欢也。只是几个小时之后这里也终将人去楼空，徒留一地狼藉。董又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场婚礼一结束，他就再也没有借口去见陆定昊了。
婚礼的后半程韩沐伯就喝醉了，瘫在椅子上直叫别拦我我还能喝。董又霖和周锐好不容易把他弄起来，新娘苦笑着说你们先把他弄到楼上的房间去吧。
两个人连拖带拽地把韩沐伯带到酒店楼上订好的客房，韩沐伯一进房就咣当一声没进房间的大床里头埋在枕头里直哼哼。
“老韩也真是的，前面就跟他说控制点别喝那么多了，这下洞房花烛夜给自己弄黄了吧。”
董又霖去给韩沐伯烧水。两个人盯着逐渐沸腾的水壶一言不发，终于还是周锐打破了沉默。
“又霖你……要不还是下去吧。这里我留着。”
“没事，我在这里看着他好了。”
周锐盯着皮鞋的鞋尖似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开口，“你下去吧。我前面看到陆定昊脸也红红的，应该也喝了不少。”
水开了。董又霖扶韩沐伯起来喝水，韩沐伯喝醉了不肯依，好不容易喝下去几口又咳出几滴来落在董又霖的西装上。
“又霖，新娘发微信说叫我们俩下去一个。”
董又霖打开微信刚想对周锐说那你下去吧却在首页的聊天界面上看到了一个久违的头像。
他的心脏重重地停跳了半拍。
是陆定昊发来的消息。他头像右上角小红点上的数字还在不断地增加，消息一条接一条地涌进来，速度太快董又霖没能每条都看清。
“又霖，怎么了？”
小红点上的数字停止了跳动。董又霖终于看清了最后一条消息。
我还爱你。
董又霖不顾身后周锐的询问径直冲出房间。他按下电梯的按钮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第一次觉得电梯怎么来得这么慢。
他冲进会场既没看见陆定昊也没看见高茂桐。问了同桌的人说是刚才已经走了。董又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跑到酒店门口。
陆定昊还在。他的一张小脸通红，闭着眼睛不哭也不闹只是软软地抱着尤长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就像他曾无数次对董又霖做过的那样。
董又霖只想现在就冲上去把陆定昊搂在怀里亲吻他柔软温润的嘴唇，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是我让你等的太久了，挽回的话应该由我先说啊。
可他做不到。尤长靖看到他了，先是睁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而后又警觉地瞪了他一眼。
董又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对尤长靖说，“我送他回去吧。我的车就停在地下车库。”
“不用了，”尤长靖立马客气地拒绝，“我已经叫了专车了，马上就来。”
尤长靖调整了下姿势以董又霖看不到陆定昊脸的角度正对着他。陆定昊喃喃地说还没到家吗，尤长靖柔声安抚他说马上就到了。
“你看到微信了？”
董又霖点了点头。尤长靖认真地说，“你要是真的有话想和他说就找他清醒的时候吧，现在不合适。”
尤长靖叫的专车来了，司机下车帮他把陆定昊扶到车上。董又霖说你送陆定昊到家了能不能发条消息告诉我一下，尤长靖说了声好就关上了车门。
董又霖目送专车开走又掏出手机把陆定昊发来的消息都看了一遍。他在输入框里打下我也爱你四个字，想了一会儿又删掉了。
还是亲口和他说吧。
8
周一董又霖一进办公室周锐就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昨天是不是抱得美人归了。董又霖冲他苦笑了一下。
昨天董又霖见陆定昊宿醉一宿身体还是不太舒服就开车送他回家，陆定昊只让他停在楼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定昊就下车走了。董又霖在车里呆坐了五分钟，收到了陆定昊发来的两条微信。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结婚了。
-还有你假装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过去了。
第二条消息后面还加了一个生气的表情。董又霖想着陆定昊打下这两条消息时气鼓鼓的样子就不由得笑了出来。
韩沐伯在一旁说假装又霖有女朋友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啊。周锐立马义愤填膺地说对啊，到底谁出的馊主意。
之后的几天董又霖还是每天去接陆定昊下班，终于连陆定昊店里的小朋友都看出来原来老板不是敬业到下班了还要谈工作而是谈恋爱去了。只是陆定昊还是老样子车子开到楼下立马撒腿就跑，到现在董又霖连他住几零几都不知道。
周四晚上董又霖终于赶在陆定昊百米赛跑之前拉住他的手臂，“明天周五晚上去哪里吃饭？”
陆定昊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哥老官。”
“哥老官？”董又霖面露难色，“我下班了再去拿号得排到晚上九、十点了。”
陆定昊狡黠地冲他笑了笑，“我可以让小高四点半先去拿号。”
“我靠你滥用职权啊。”
陆定昊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可以啊董又霖，你学会说脏话了？”
“不是，我……”董又霖一下乱了阵脚。大学时董又霖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脾气好到说一句脏话估计就能上第二天的校园头条。只是踏入社会后他也不免沾染些世俗的烟火气，偶尔激动的时候也会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脏话。
董又霖拉过陆定昊的手掌和自己的十指相扣，陆定昊低头看着他们交缠的手指不说话。
董又霖柔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陆定昊闷闷地开口，“没啊，我就是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醉给你发那些消息你是不是就不会主动来找我了。”
“那我如果没有假装自己有女朋友的话你是不是也不会给我发那些消息了？”
“董又霖你在说什么屁话啊，你还有理了是不是？”陆定昊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就要开门下车，董又霖赶忙从背后搂住他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声对不起。
“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等那么久的。”
陆定昊在他怀里轻轻哼了一声。董又霖用手臂把陆定昊纤瘦的身体环得更紧了一些。
“陆定昊。”
“嗯？”
这几天董又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我爱你。”
9
七月陆定昊租的房子合约到期他也就没有续签顺理成章地搬进了董又霖租的房子里帮他分摊房租。陆定昊吭哧吭哧地搬来几个大箱子却几乎没时间理都堆在储物间里落灰。他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比董又霖这个正经上班族还要早出晚归。董又霖问他是不是店里出什么问题了，陆定昊只支支吾吾地说没事，过段时间会跟你说的。
周五下午董又霖去拜访的客户正好在陆定昊店附近，他回去时顺路去了一趟，高茂桐又对他说了一遍最近不知已经听过几次的老板出去了。
他走出店门打开手机看到陆定昊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今天有点事估计要很晚回来。你下班了就先回去吧。
陆定昊回家时已是将近凌晨两点了。他打开房门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愣了一下，发现董又霖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脑。
“你怎么还不睡啊？”
董又霖抬眼看他，“我在等你回来。”
“那正好。董又霖，我有事跟你说。”
“我也有事跟你说。”
“啊？不行，那得我先说。”
“嗯，你先说。”
陆定昊两片嘴皮子动得飞快，“我开了家新店。”
“啊？”
“就在你们单位对面的商场里。”
董又霖还是没反应过来，陆定昊目露凶光地瞪了他一眼。
“董又霖你可别告诉我你要跳槽了啊。”
他看了眼陆定昊放在桌上的商铺租赁合同才一下明白过来。原来陆定昊这段时间每天都回来的这么晚去店里也找不着人是去谈合同了。
董又霖不禁笑出了声。陆定昊皱着眉头说你笑什么，你单位离我现在那家店太远了，每天下班回去都堵得要死。
董又霖收起笑容正色道，“那现在我可以说我的事了么？”
“什么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正方形的小盒子郑重地递到陆定昊面前。陆定昊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是一枚燕子形状的戒指。董又霖跑了好几家店都没看到能令他满意的款式，索性找了熟悉的设计师朋友帮他订做。制作周期要两个多月，他昨天才刚刚拿到。
陆定昊端详了好一会儿，把戒指套进无名指里又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它。他看着董又霖却不说话。董又霖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
大学的时候董又霖仗着年轻挥霍了太多的喜欢与爱，踏入社会在没有陆定昊的日子里却又怯于启齿任何相关的字词。董又霖思索了很久，在这个场合，面对陆定昊，究竟应该说什么。不是嫁给我吧，不是我们结婚吧，也不是我爱你。
应该还有更好的说法。再想想。
董又霖想到有一次他和陆定昊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陆定昊把频道调来调去最后停在动物世界。这期节目的主角正好是燕子。
旁白介绍说燕子是典型的迁徙鸟。我国的燕子每年初春迁徙来到北方，寒潮来袭前便会结群南迁，到印度、南洋群岛及澳洲等地越冬。
董又霖自言自语地说要是爱上一只飞燕岂不是很辛苦。陆定昊在一旁只觉得奇怪，说什么玩意儿，人怎么会爱上动物啊。
“它们每年都要迁徙，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陆定昊靠在他肩膀上笑说你想什么呢，那飞燕不也得归巢吗。
陆定昊。
董又霖说。
让我成为你可以安心归来的巢吧。
10
王子异在美国东部时间早上八点醒来看到寝室群久违地有许多条消息。他拉到最顶上，看到董又霖说明年春天我办婚礼你们都得来啊。郑锐彬立马回复来，肯定来，不来不是中国人。
他在输入框打下一句恭喜，我肯定会来。董又霖见他醒了便给他发了一条私聊消息。
-子异你的请柬我给你寄EMS了，等下把单号发给你你记得查收。
几天后王子异收到了董又霖寄来的EMS。他拆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婚礼请柬。
请柬的封面上印着一只燕子的轮廓。
11
那勇敢飞越暴风雨的飞燕，只要效仿它的身姿就好。
在那通往未来的旅途中一直展翅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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